亲密关系的奢侈不在于价签的。

文|陈大力

身边有一个朋友，纠结要不要分手，已经好几个月了。

她给自己做了十足的心理建设。她已经开始刷各种各样“xx岁失恋”的帖子，也麻利地开始打探高中老同学的婚恋情况，在跟我聊天时，频频说出“哎呀，反正我也快单身了”。

如果要给恋人打分，她的男朋友，在“条件”一栏，是绝对的高分选手。身高183，沿海二线城市长大，好学校毕业，工作体面又高薪，房车更不用说，虽不是顶配，但稳稳的中上。

想分手当然有理由——朋友说，他是个自私得，没有一点点偏爱给另一半的人。看不见她的付出，极难体谅她。她每次崩溃，他都能万分理智地讲：你先别崩，又不是没有解决方法，或者，“你想想看，造成这样的局面，你就没有过错吗？”朋友说，每次她听到后面这句，都会难过得歇斯底里。他从来不懂的。理解一段亲密关系像理解甲乙方一样，总是觉得，“活成一个没有麻烦的成年人是你应该做好的那50%，工作嘛，不要带情绪”。

看上面这一段，是不是一天都不想跟这个人在一起？但人又不活在真空的，都要面对很多实际得直勾勾的问题。

朋友把这些焦虑如数告诉过我：首先，她29岁了，在这个节骨眼上分手，当然很害怕——“心态年轻就永远年轻”的正确话，对个体来说是没用的，婚恋市场很现实。然后，她最大的担心是，找不到一个条件跟他一般好的人——

“大力，我并不是看他的条件才跟他在一起的，但是我总是会想，如果跟他分手，大概率会跟一个不如他的人在一起，那比如我们结婚了，我会不会后悔？会不会在领证的时候想，拜托，我又不是没有拥有过更佳的选项。”

我都理解的。

包括我，我也懂得那种“舍不得对方的条件”的谜题。

说实话，我希望我的另一半，是一个在家境、学历、长相、收入、个人见识方面无一短板的人，而我并不是要让这样条件的他给予我一些什么——我早就经济独立，我自身的家庭也不差。仅仅是，在骨子里，我觉得我「就应该」跟这样的人在一起，我就喜欢顶配，缺一点点，我可能就要伸长脖子往外看，觉得还有更好的可能性。

这就是一种执拗吧，比较矫情的执拗。

但我慢慢发现，幸福，它不是这么回事儿。

我认识一个女孩儿，她属于小美女中的气质款，不一定能用美貌跨越阶级，但至少……向她表白的人里，也不乏身家千万的。当然也有名校里面优秀得扎眼的男孩，明晃晃地欣赏着她，哪天她一点点头，两个人关系就一定飞速进展那种。

她的多年男朋友，却是一个不具备以上长处的人。甚至，如果用相亲投稿贴的格式去投稿，把他的硬条件都列出来，未必有多么好看。

我有段时间是不解的。我很功利，我会想，人要怎么去经受“更好的可能”这种拷问呢？就像高考报志愿，你高分，何必去一所普通大学。

但他们的相处真实感染到了我。

两个也二十好几的人，相恋多年了，每天还能在微信聊不同的话题，永远聊不腻。

男孩有些稀奇想法，比如露营、滑雪，女孩都陪着他一起去体验，去玩；女孩工作遇到不顺，跟领导相处不来所以准备辞职，男孩完完全全地支持她，还让她辞职后先多休息几个月，不要太担心。

他会悄悄帮她挑好她喜欢的那种风格的裙子，作为她某段时间辛苦的犒劳。她也会在他洗完头懒得吹头发的时候，耐心帮他吹好。

——相处是多么重要啊。好的相处，带着爱的润泽，是真的能给人无穷力量的。

而像我朋友那样，找了一个确确实实条件百里挑一的、千里挑一的，却在这段关系里只感到紧张、压抑，只被这段关系催生出自卑，品尝到破碎，就好像喝到一瓶真的很难喝的什么东西，还要对外说，因为它很贵，不是一般人喝得起的，所以挺好的。

条件固然是保障，但舍弃相处的感受去追求“好的条件”，无异于舍本逐末。

虽然人不可能不看条件。

但亲密关系最重要的，还是相处时候的种种——真实得无法修饰，也无法对外炫耀，但会笼罩你，会给你无孔不入的体验。

虽然我的直男是条件好的那一拨，我也暗自得意过，但现在我慢慢觉得，重要的不是他在婚恋市场上的稀缺性，重要的是你们在一起时，有话聊，能笑到一起去，也能深度交流，你们都懂得分担责任，也都会在争吵后反思自己，会听进去对方的想法，一点一点无声无息地，为了这段关系，让自己变得更好一点。

跟一个人在一起是看综合评分，这个评分里面，一定有很重要的一部分，是你们之间，到底能不能平和、互助、有趣味地过下去。

而不是对方的条件，这样的单人评分。

就像是，两三万的包，买回来不敢淋雨，不敢喷香水怕腐蚀五金，不敢背着它去吃重油重辣的夜宵——买回来就像供着，成为一个“我拥有这个奢牌”的标签。

蛮没劲的，有的包虽然更便宜，但完全能跟着你走南闯北。

亲密关系的奢侈不在于价签的。

在于你们在一起的时候，你真正感受到的那个感受。

图|《永远是我的女孩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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